在高速运行的视野之中,甲虫的复眼,锁定了少女脆弱的背后——进行防御的少女,在这个怪物的眼中,不过是静止的玩偶罢了。
骨刺从脚后跟的皮肤里突出,怪物预感着少女倒下的光景。
在那一瞬,自己的攻击穿透了少女那看起来宛如白纸的皮肤,瘦弱的身体,慢慢地被自己的攻击撕裂皮肉,血液就像是红色的碎布一样凝滞在自己的眼前。
就在这一刻,怪物改变了自己的主意。
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又一次传上了自己的身体,眼前的事物随之恢复了速度。那涌出的血液就像有了生命一样地活动起来,当回过神来,怪物才发现,自己的脚已经被无数鲜红的刺穿透了。
拖着带血的右脚,怪物的步伐变得缓滞起来。眼前的少女,腹部被踢穿一个大洞,里面的鲜血却像是丝缕一样围绕在她的身边——宛如一道无懈可击的障壁。
“你……是什么?”依然不停止着向前行走的步伐,怪物看着面前的少女那如人偶般毫无表情的脸。
“你明明也是吸血鬼,你应该明白的——不吃人就无法活下去……”
宛如电子处理过的奇怪嗓音,从怪物的嘴里落下来。
“啊。”
少女冷冷地应了一声,穿透身体的伤口慢慢地愈合——看起来,少女没有任何想要攻击的意思。
“但是你没有。”
少女慢慢地朝着怪虫走来,而怪虫同类感应的器官,也变得愈发强烈。此时,怪虫终于想起来,她在自己印象之中的些许残损的断片。
“你是那个时候的女孩——但是——”望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双脚,怪虫欲言又止。
“明明你自己也不忍心——不忍心吃掉那个男孩。”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,伏下身子,朝着怪物伸出了手。
“快离开这里,那些士兵应该马上就会——”
“闭嘴!”
怪物飞起被血液刺穿的脚,一脚踢向包围着少女的红色障壁——剧痛一瞬间穿透了脑子,让本就痛苦不堪的怪物的吼叫变得更加尖锐。
“维持我们生存的,是人类的血肉,不是像你这样的人的伪善!”
就像是一把重锤,这句话狠狠地在少女的心头敲打了一下。
“只有吃掉人类,我们才能活下去,否则——就会变成人类的盘中餐!”
一拳接着一拳,怪物的拳头砸到那生硬的障壁之上,也砸击着少女的心——
无数画面在她的面前闪过。
人类、怪物、长得像人类的怪物被变成一片片血肉的场面,在少女的画面再一次闪过。
本应已经对这样的画面麻木的她,本应因为经手同类和人类的生命而变得麻木的她,再一度变得迷茫——眼前的画面,变得慢慢地模糊起来。
“吃或者被吃,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啊——”
怪物蓝色的复眼,闪过一阵火焰一样的光芒,少女用自己的血液做出的壁障随之被砸成碎片。维系着屏障的联系被切断,少女猛地跪倒在地。紧接着,那宛如包裹甲胄一般的脚,将少女的身体像足球一样踢飞出去,少女的身体,就像是被折断的洋娃娃,往外一点点漏着鲜红的血液。
颤抖着,少女的眼前就像是强行插入了一段影片一样,放映着在刚刚病房里的事情。
一件让她震惊不已的事情。
在探望可可奈的时候,弗拉德感知到了人肉的气味。
就在病床上的姐姐递给可可奈说“这份便当留放在冰箱里特意热给你的”的时候。
她不知道,那个倒霉的人类是怎么死去的。但她能看到,可可奈正嚼食着这带着骨肉的香气的便当。
“就像一直做的那样呢。”
这是出自可可奈的嘴巴的评价。嚼东西的时候,那两只大眼睛,闪烁着天真的光芒。
像是猛然知道什么似的,她低下头去,转身走出了病房。
刚刚建筑起来的希望的楼,在一瞬之间崩塌了。
避免杀戮,而让吸血鬼和人类共存,是做不到的吗?
是做不到的吗?
是做不到的吗?
如此地逼问着自己,直到——
现今的剧痛刺醒了自己。
少女的浑身,笼罩着热热的东西——用手一摸,全是鲜红的热血——怪物正用着自己的拳脚,击打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同类。
“像这种恶心的伪善,不过会让我们灭亡得更快罢了!!!”
怪物卯足了劲,把近乎全身的力量附加在了那只拳头上。拳头挥动的时候,少女从怪物的眼泪里,看到了自己血迹斑斑的脸——
“啊啊啊啊啊!!!”
怪物的惨叫声,伴随着血肉的切裂声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。
少女流下的血液,在脑的驱动下变成了一道道刀刃,将怪物的身体切削成了断片。眨眼间,只剩下一片带着血液的甲壳。这就是所谓最后,自卫的本能。
脱下甲壳逃跑,是怪物的最后招数,而此刻,用在了加快终结少女生命的进程上。
脱掉甲壳的怪物,用手将少女的身体拎了起来,爪子上横出一道锋利的刃。
此刻,少女明白了被自己杀死的同类和人类们是什么样的心理了——也许就是像自己这样吧。想要活下去,但是面前的人,却有着不得不让自己死去的理由。
真是矛盾无比啊。
面对着一步步向着自己逼近的刃,少女闭上了眼睛。
可是,她没有感到身体被斩断的痛觉,反而是一段身体被释放的感觉。耳边,居然会响起那个想都不敢想的声音——
摩托车宛如锁定猎物的豹,朝着目标猛扑过来,把怪物猛撞到一边,紧接着,前轮在地上猛地一顿,整个车身朝前立了起来,就像街舞舞者正在用一只手撑起自己的整个身体。紧接着,前轮旋转起来,怪物被打飞出去,满是血液的身体,飞向被怪物破坏的房屋,整个躯干被突出的钢筋刺穿。
“大小姐!”
车手摘下头盔,跳下车来,那白皙的脸上,满是泪水。
“对不起,我来迟了……”抱起弗拉德那满是伤痕的身体,小夜子的眼泪顷刻间决堤而出,打落在眼镜上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弗拉德慢吞吞地抬起头,嘴里随着喉咙的鼓动,渗出汩汩鲜血。
“为什么我要救你吗?因为……因为大小姐是重要的家人啊。”
小夜子带着眼泪的笑容,意外地僵硬,毫不像平日里对着自己做出的那种笑容。
从一开始,探入病房,两人对视的时候,小夜子原以为自己已经被抛弃了。
因为,她对着那个病重的姐姐拔枪相向。
因为,她为了金钱,手刃了无数的吸血鬼。
可那个少女,竟然用着笑脸,面对着不久前还用枪指着的人。
“早安。”
在这个时候,不管旁边的女孩是不是吸血鬼,是不是要猎杀的对象都不重要了。
也许,自己如果不是这样子心软,弗拉德早就被自己杀了。
所以——
“早安。”
小夜子的笑容,变得更加灿烂,但是却更加地僵硬了。
“幸灾乐祸。”弗拉德一顿一顿地应答着,用自己的手指擦掉小夜子脸上的泪。
泪——弗拉德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东西,在最不可能伤心的人的脸上出现了。
“真是感人啊。”
此刻,一声低沉的声音,打断了两人的交谈。
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,推着眼镜,把手插在口袋里,慢慢地朝着医院门口走近。男子的背后,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。男子的脸上,一脸像是找到了宝物一样的表情,眼镜里满是可怕的幽光。
“没想到,居然在你这里啊,小夜子。”
男人的眼镜,宛如可怕的利剑,直直刺着小夜子的身体。
“你要对大小姐做什么?”
小夜子拔出手枪,指着咄咄逼人的眼镜男——迟到的原因,再多不过为了拿到武器。
“我的目的不是那个女孩——把那个甲虫型的吸血鬼抬走,我要对身体做进一步的研究。”
士兵一个个拥到那条带血的钢筋旁边,而眼镜男的身体,却转向了小夜子的这一边,目光慢慢地移动到还在淌着鲜血的少女。
“其实我也是没想到,当年那个计划的失败品会在这里啊。”
内心对自己这么说着,眼镜男上下打量着少女的身体。
“那个加密文件,居然是关于计划的一点背景——不过真是可惜。”
此刻,他的脸上摆着骇人的冷笑,从身后慢慢地推出一个东西。
一个奇形怪状的铁盒子。业内人士只管它叫做——
记忆治疗仪器。
猛地敲击按钮,一阵锐利的声波,在铁盒之内奏响,顷刻间席卷了医院的上上下下。
就像是数十万把餐刀划着玻璃,又像是一群野兽在咆哮。可怕的噪音让众人的脑袋嗡嗡作响。
而在这可怕的噪音之中,有着更可怕的东西--------
男人刺耳的笑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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